三十年前,深圳的一个雨夜。刘贵华躺在半山一间屋子冰冷的水泥地上,周围是一片墓地。伴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,他病痛缠身辗转反侧,浑身难受,痛到骨头缝里。因为要躲避居住证检查,他不敢下山,更糟糕的是他无钱看病。
那一晚,他觉得自己可能命丧荒山。谁知第二天醒来,症状缓解,几天后慢慢没事了。三十年后,经历过一穷二白到百万身家人生起伏的刘贵华体会到什么叫“人生如戏”。马克·吐温名著《王子与乞丐》中王子和乞丐身份交换、体验不同人生的故事,仿佛戏剧性地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。
南下:不拼,别人都会笑你
刘贵华是60后,出生在四川南部的一个小城市。30年前,身上揣着仅有的50元钱和一股拼劲,就独自一人去了深圳闯荡。
80年代的深圳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,“深圳速度”已经成为人们对这个城市的一个习惯用语。“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”是这座城市的名片。所有人都在这片遍地希望的热土上打拼自己的人生。
没有技术、没有文凭,刘贵华感到深深的压力,但他没有失望放弃,他咬紧牙关:“不拼,别人都会笑你!”
初到深圳,刘贵华近两个月没有一点收入。为了养活自己,他收破烂、捡罐子卖钱。捱过了一段日子后,他在建筑工地找到一份工作,每天早晨五点给工人做早饭。当时香港的嘉禾电影公司在招募群众演员,刘贵华跑去剧组,一天能拿到30块钱。
深圳是一个典型的“靠海吃海”的城市,适逢李嘉诚在深圳开港,刘贵华又抓住机会,每天晚上九点到凌晨一两点开起了货车。
一天三份工,完整的休息时间只有短短的凌晨两点到五点。刘贵华回忆起来:“其实做群众演员的时候也有零散时间,拿张报纸就能眯一会。”
80年代深圳是辆疯狂的高速列车,没有过硬的本领很难有出路。在深圳待了一年多后,刘贵华觉得想换个环境,决定去北京闯一闯。
北上:打得下江山,守不住江山
刘贵华对北京并非完全陌生。去深圳闯荡之前,他曾在中央党校做饭。再次到了北京,他也是两眼一抹黑。
最终刘贵华重操旧业,找了一个在饭馆帮忙的工作。对于饭店这点营生他算是轻车熟路,做了一个多月,刘贵华发现北京的菜品比较雷同,当时北京的餐饮市场也不丰富,比如自己家乡常吃的野生蘑菇北京几乎没有。饭馆的老板也想上新菜,刘贵华立刻把这件事操办起来。
新鲜食用菌的含水量达90%,因此保存期不长。最初刘贵华完全靠自己人力运货,赶时间差,保证野生蘑菇的新鲜。由于口感好、新鲜度高,市面上比较稀少,刘贵华的野生蘑菇供给范围很快扩展,规模也越做越大,集装箱大量发货至北京大钟寺、岳各庄等地。
刘贵华的事业蒸蒸日上,甚至与王府井大饭店、宝辰饭店等北京的星级饭店开始了长期合作,野生蘑菇的利润空间也较大,他的事业也达到巅峰期:几百万的资产,在北京郊区买了240平的别墅。
“90年代,当时一部大哥大是2万多,用这种级别的手机。那时候要求运往星级饭店必须都用皇冠牌的高级出租车”,一时间刘贵华在生意场上风光无限,风头无两。
野生蘑菇生意的发家源于市场的巨大缺口,从无到有,只要你做了就能成。加上知道的人不多,刘贵华能够迅速抢占市场。市场瞬息万变,过了2000年,行业就开始饱和。野生蘑菇价格两级分化加大,生意开始难做,后来因为部分质量原因,刘贵华的生意一落千丈。
赚的几百万全都赔光,别墅因余款无力支付被收回,仿佛又回到刚来北京的时候。刘贵华很感谢妻子的陪伴:“我当时一穷二白,想过离婚,但妻子坚持陪在我身边,陪着我一起租房子住。”
蘑菇生意暗淡收场,刘贵华转而在北京做出租房生意,半年盈利50多万。但由于房屋手续、北京为筹备2008奥运会政策调整,投资再次失败。刘贵华有些沮丧,带着妻子去海南散心。
2009年,刘贵华辗转到天津从事鲜花租赁行业。由于行业牵扯面较大,鲜花需要温室设备和专业维护,资金链、营业执照等问题让后期规模化发展遇到巨大阻力,刘贵华苦苦支撑,仅仅维持了一年多就黯然收场。事业上的接连打击让刘贵华心灰意冷。
当时正值天津的冬季,刘贵华看着满地遇寒枯萎的鲜花,回想起这些年的奋斗历程,三起三落,从近百万身家到一切归零,唏嘘不已。
“没上过什么学,没文化也没规划,能赚钱却守不了财”,刘贵华这样总结自己的人生。
思量再三,为求安稳的刘贵华决定留在天津,给别人打工开起了货车。不求大富大贵,只求安稳度日吧。
开滴滴:虽然平凡,但踏实、知足
一晃就过了五六年。2016年4月份,相识的租赁公司老板邀请刘贵华开滴滴。多年商场打拼的经验,让刘贵华觉得这行会有发展,毕竟做的是为了百姓出行的事,市场太大了。5月,刘贵华正式成为滴滴的专职司机。
加入滴滴虽然只有6个月,但刘贵华的各项指标都很高,有自己的一套时间表和技巧,每月能赚1万多,他因为业绩突出,还经常拿到租赁公司的额外奖励。
“说实话,滴滴给了我很大帮助,现在家具家电都买全了,每天开开心心的出车,月底带着家人出去玩。要是2015年那会儿能加入就更好了!”
刘师傅信佛,来天津之前吃素已10年,曾经在广元皇泽寺院修行半年,看淡了诱惑和金钱。“如果不是信佛,几次这么大的坎儿早就了结了。”经历百万级资产的优越生活,也打过工吃过苦,世事沉浮练就了他豁达、开明,不走极端的性格。做滴滴之后,他依然做一行爱一行,心平气和地对待各种乘客。
只要乘客对自己认可,他觉到得再累也值得。有时候接乘客时,堵车、路远,他也从不拒单。乘客问刘师傅为什么愿意来?他总是笑着说:“没事,总得有人送你到目的地嘛!”刘师傅健谈亲和,很多乘客也愿意坐他的车,有的乘客说:如果评级系统有十颗星,我一定给你评满星!
专车司机的工作虽然平凡,但他兢兢业业,从不怠慢。曾有位女孩晚上叫了刘贵华的车,女孩上车后很惊慌,原来她被人尾随。刘贵华便一直把车开到姑娘楼下,开了大灯,目送女孩进楼之后才安心离开。
“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。每做一件事要心里踏实、舒服,很多东西不能只用钱衡量。”
刘师傅每天凌晨三点收车回家,虽然此时妻子孩子都已熟睡,但他想到这份平安充实,他就觉得很知足。